老茶馆的此去经年

期货日报
曾经无意间看到成都双流机场附近彭镇一个老茶馆的照片,一下子有了时光定格、岁月倒回的怀旧感。真不敢相信,在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周边,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原汁原味儿的老茶馆能够得以保留。在这样一个地方,居然还有这么一群老人,执拗地坚守着自己传统的生活方式。
穿越百年的老茶馆
一个闲暇周末,我踏上了寻觅之旅,在一大堆现代化的建筑中,这座著名的老茶馆孤独而凄凉地蹲守着,如同一位踯躅而行的老人,寂寞地独享着一份纷繁中的安宁。
老茶馆是幢小青瓦盖顶的平房,占地约200平方米,没有店名,也没有招牌。茶馆两面临街,前后门口全是长长的木质旧铺板。走进老茶馆,一眼能看到木质穿斗的砖泥墙体,剥落破损中透出竹篾墙胎,老建筑的木质气味随处散发。光线不是很好,但墙壁上却仍能清晰地看到几十年前保留下来的痕迹,正中间一幅大大的粉刷毛主席画像格外醒目,整面墙的大红字写的毛主席语录,屋檐下那颗闪闪红星,都仿佛在诉说着那个年代的故事。
当一抹阳光从狭小的天井照射进来,洒在灰白的土灶上,厅堂里越发昏暗,更显岁月的沧桑;旁边的大石缸装满了过滤后泡茶使用的清水,青苔爬满四壁,清水如镜;地上一层凹凸不平厚厚的“千脚泥”,与早已褪色的竹椅板凳相得益彰。总之,这里的每一处犄角旮旯都沉淀着历史,等待人们去细细品味。
时光凝固的老印象
老茶馆难以磨灭老印象。天还没亮,茶馆的老板就早早起来,卸下店铺的门板,捅开炉火,一溜摆上两排装满水的大铁壶,蓝色的炉火争先恐后拼命地舔着那被烟火熏得黝黑发亮的壶底,仿佛为清晨第一批茶客的到来欢呼雀跃着。晨曦穿过清晨的薄雾,才刚刚把微弱的霞光洒上屋顶,洒进街巷,茶馆里早已是人声鼎沸,烟水氤氲。
“茶来啦……”每天清晨5点,随着老板一声响亮的吆喝,茶场就开张了。老板一边笑呵呵地招呼茶客,一边熟练地把手臂上叠摞的有一尺高的杯托、盖碗丁零当啷地摆上油亮的木桌。老板娘风姿绰约,活脱脱的一位“阿庆嫂”,只见她的手起处,水柱凌空而降,泻入茶碗,翻腾有声,滚烫的水流划出美丽的亮线,顺着铁壶的壶嘴哗啦啦地冲向碗底的茶叶,茶叶在沸水之下欢快地翻卷着,须臾之间,戛然而止,茶水恰与碗口平齐,碗外无一滴水珠。看着这一幕,真是一种艺术的享受。
就在这冲泡之间,水雾茶香在整个茶馆里弥漫开来。茶水下肚,茶客们的话多了,笑声大了,龙门阵也摆起来了。一袋烟的工夫,茶馆里的热闹喧嚣就飘上了整个街巷,驱散了薄雾,牵来了早起的人群,牵来了此起彼伏的问候声……茶馆里,水蒸气、烟草味伴着茶香弥散空中,时间仿佛被凝固一般,独有的氛围和记忆,就在杯盏间悄悄流动徜徉……
镇上的人都好喝茶,却不愿窝在家里,偏好上老茶馆。一两人一桌,三五人一桌,老街坊悠闲地在这里品茶、聊天、散心、逗乐,看看电视、翻翻报纸、打打长牌,抑或闭目养神、打着小盹。这里没有都市的喧嚣和嘈杂,有的是乡野的悠闲和平静,一杯清茶,几句闲语,就构成茶客精彩的一天。小镇人活得自在,活得悠闲,活得知足常乐,从小小的茶馆里就能体味到。坐在熙来攘往的老茶馆之中,一边品茶,一边海阔天空地谈笑风生,实为人生至乐啊!
悠然自得的老茶客
老舍的《茶馆》给人的印象是,茶馆是谈古论今的地方。而彭镇的老茶馆亦是如此,这里每天都有故事发生,上演着人生百态。
端着茶杯,慈祥满面的张大爷打开了话匣子。“我17岁就开始喝茶了。”啜了一口茶后,张大爷说,彭镇这里家风较严,大人往往要管束孩子做这做那,唯独不管孩子去茶馆。“老早,镇上三分之一的人都要去茶馆。家里或镇上有些什么事,都是在茶馆里说。大人认为,孩子去茶馆,可以学习一些礼数,知道是非。所以对喝茶是鼓励的。”张大爷侃侃而谈。
旁边的孙大爷也闲不住:“别小看这个地方,我两个女儿都是在喝茶时相亲的。”80岁的孙大爷提起自己两个女儿,脸上洋溢着幸福。原来,喝茶还是连接友谊的纽带,谁家子女长大要婚嫁时,媒人就把双方父母和子女带到茶馆,先泡一杯盖碗茶摆“龙门阵”,如果双方都很满意,喝完茶顺便去餐馆吃饭,并给见面礼金。若是一方不太满意,就推说还有事情另约时间,付完茶钱走人。老伙伴们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不亦乐乎。
每一个茶客,都有许多的故事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而老茶馆本身更是一个故事,一份牵挂,一份历史情感的延续。在轻轻的呷茶声中,在烟草缭绕的熏味中,在竹椅的吱吱声中,在闲谈的细语声中,在纯朴老茶客的身影中,老茶馆收获着宁静、快乐、悠闲和情谊,更把这种淳朴平淡自然的生活方式传承着。
时光交叠中,回望老茶馆一排排热气腾腾的水壶,那屋顶乍泄的天光、氤氲的茶气与袅袅升起的烟雾悠然地交织在一起,似梦如幻,是往事、是心绪、是岁月、是浮生?或许都是,或许都不是。而眼光落处,只是当下一杯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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