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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山和太原“河捞”面

山西晚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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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标题:傅山和太原“河捞”面


傅山当然属于明清中国最顶级的文人。明亡后,他在太原一处山上隐居不出,远离官场,潜心学问,自号“朱衣道人”的他对被誉为“神仙之道”的养生学也很有心得。在他的自作《青羊庵》七绝中有句“一缕沈烟萦白牖,先生正著养生书”,可见在这方面浸淫日久,下过很大工夫。与众不同的是,傅山认为养生无需隐遁山林,一切只在“人事”之中。而素常一日三餐作为最大的“人事”,万万不可马虎,必须得到精心的对待,因此傅山养生极为讲求膳食研究。他对中国烹饪史的贡献,世人皆知研发了太原特有的美食“头脑”,但很多人不知道他对太原面食“河捞”也颇有心得,甚至专门写过一首独一无二的河捞诗。
诗云:“合络出纤手,蚍蜉糁太妖。绿微白凤髓,羹失绵羊臕。滑嫩难胜箸,晶莹不忍挑。红裙花戴雪,风味想如荍。”诗中“臕”是“膘”的异体字,“荍”不是莜麦的“莜”,而是“荞”的异体字。我们不要被文人傅山偶尔的“炫学”带偏了节奏,眼神还是要紧紧对准“河捞”两个字不眨眼。
河捞,在这首“杂诗”中写成了“合络”。此诗首联赞河捞之出,颔联夸河捞之色,颈联摹河捞之形,尾联叹河捞之味,形制严谨,文字绮丽。在一代大儒笔下,河捞面出自妇人纤纤玉手,自然妖艳惑人;面条似白凤骨髓,羹汤赛羊脂浓滑;一如浴女热汤新沐,何忍筷箸轻慢亵玩,但最终还是没能战胜美食对舌尖味蕾的致命诱惑。经太原才子这么一写,并州一盏寻常面,珍馐玉馔无颜色,河捞面似乎就是汾畔第一佳肴了。
这还真不是傅山王婆卖瓜似的自夸家乡面食。根据他的研究,太原人圪蹴在凳子上端着大海碗吃河捞面的历史,甚至可以上溯到1450多年前的南北朝时期。他在一篇杂记中斩钉截铁地说,北朝高齐时代宫中招待贵宾食用的“促律忽塔”,就是河捞面。不要认为“促律忽塔”是鲜卑语言,它就是吃河捞面这种汤汤水水、热热乎乎、香香喷喷的面食时,嘴里发出来的“出溜呼啦”声响而已。
除了拟音的“促律忽塔”,河捞还有个谐音的“河漏”别名。傅山先生说他最爱吃的太原美食,分别是烧饼、大锅粥、河漏面。民间有传说称,之所以叫“河漏”,是因为先民最早制作这种面食时,在牛角上钻了几个粗麻线般的眼儿,把稀软的面团置入其中,下临铁釜沸水,面线自然下“漏”、坠入翻滚涌动的“河”中。今天不用此名,是大清康熙皇帝时,朝廷下令对地方饮食开展普查,太原河漏报上去后,因其名称怪异吸引了康熙挑剔的目光,一品尝,竟然龙颜大悦。但康熙爷嫌弃河漏之名有损河清水晏的盛世气象,于是避讳改为“饸饹”。别与传说较真,反正山西近邻的内蒙古、陕、冀、豫地区,河捞确实叫做“饸饹”。
被皇帝看上的河捞,于是被誉为中国北方面食“三绝”之一。不只是小麦细面,高粱、玉米、荞麦、杂豆、莜麦等粗面都可以制作河捞。老太原人制作高粱、玉米、荞面和豆面河捞时,通常加入一定比例的小麦面或者榆皮面,以使面条筋道,而莜面河捞一般为蒸熟后配以荤素佐料,成为北方拌面。
太原人做河捞,叫“压河捞”。压河捞,要有专用工具“河捞床”。老式的“河捞床”,是一种状如农村铡刀的东东,床身是一段小碗粗的硬木,中间凿有上下通透的圆形坑洞,坑底固定一块开好整齐小孔的铁皮或铜皮,压柄上固定一截活塞状木芯,压柄木芯把坑洞中的面团挤压到锅中沸水。而要供很多人吃饭的大河捞床,则需要两三个人同心协力才能完成操作。至于河捞面的浇头,就与太原花样繁多的煮制面食一样,丰俭由人、荤素自便,可以山肴海味,也可一勺辣酱下饭。
注重养生的傅山先生当然不会随便,他对钟爱的荞麦河捞面,总结出一套完全端得上大台面的精致吃法。
他像个标准吃货似的说:“河漏,鸡汤第一,羊汤次之。新秋荞麦初下,最宜河漏。鸡、羊浓煮,杂以姜、椒,隔数日一顿,颇利老脾也。”傅山先生对荞面的偏好,得到了现代药理研究的支持。产于北方高寒地区的荞麦富含蛋白质、维生素、纤维素及镁、钾、钙、铁、锌、铜、硒等微量元素,确有预防高血压、冠心病的功效,也利于降低血糖、血脂,还有益软化血管,保护视力。但深谙中医的傅山没有仅仅止步于最新鲜的当年荞麦,他还提出用“养生水”替代普通水和面的意见,建议春天用枸杞、桑葚水,夏天用黄芪、薏仁水,秋天用山药、百合水,冬天用地黄、当归水,如果还能根据每个人不同的体质需要,选择连翘、金银花、蒲公英、炭白艿等中药材煮成的水,荞面河捞的养生功效就会更加显现出来。这时候,傅山先生就让太原百姓人家填饱肚子的家常饭食,升级成可助延年益寿的养生药膳了。

马绍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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