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外赌场案背后的中国豪赌客

vista看天下 2017年09月11日 07:13
2013年6月23日,一位男子从澳门一家赌场贵宾厅前路过。 (REUTERS图) 2013年6月23日,一位男子从澳门一家赌场贵宾厅前路过。 (REUTERS图)
8月12日,48岁的澳大利亚人杰森·奥康纳出现在上海浦东机场。他长着典型的西方面孔,有点谢顶,长脸,戴着一副眼镜。旁边,跟着上海的公安人员。他们是执行驱逐奥康纳出境的公务人员,根据相关规定,他们要监督奥纳康直到他登机为止。
去年十月,奥康纳刚飞抵上海不久就被捕了。在看守所里监禁了八个多月后,6月26日,他和另外17名同事站到上海宝山区人民法院的被告席。他们最终当庭认罪,奥康纳也成为获刑最长的员工之一——有期徒刑十个月,从被羁押进看守所之日算起。刑满之后,他还要被驱逐出境。
杰森·奥康纳是澳大利亚皇冠集团负责国际贵宾厅业务的执行总经理,负责集团下的赌场业务。这家赌场此前一直在中国非法活动,招揽中国权贵赌客,到澳洲赌场赌博。这个案件令一个潜伏在中国大陆的神秘群体浮出水面。
过去二十年里,无数海外赌场或者派遣自己员工,或者依靠中介人,在大陆编织起一张笼络权贵的巨网,为境外赌场输送客源。他们善用技巧,洞悉人性,凭借五花八门的“诱惑术”引导人们坐到赌桌旁边。然而,赌场没有永远的赢家,中介人也常败于自己的“诱饵”。
外界将此案视为中国政府发出的一个严重警告。随着中央反腐力度的加大,一些高端赌客放弃澳门,转战新加坡、菲律宾、韩国、澳大利亚等周边国赌常为应对新局面,2015年初,公安部就公开表示,中国正严打海外赌场吸引本国居民出境赌博的行为。时任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副局长华敬锋更是称,“一些国家把我们国家当做一个大市场……这也是打击的重点。”
赌场:“澳门奇迹”
杰森·奥康纳不定期会到中国来,设在中国办事处的员工会陪着他去见一些VIP客户。很多客户都希望能见他。为皇冠提供咨询的专家苏迪尔·凯尔说,出手阔绰的中国富豪希望能和赌场高管见面,他们觉得这很有面子。
皇冠赌场是澳大利亚最大的酒店赌场之一,和很多海外赌场一样,他们在中国大陆开设办事机构,推广其赌场业务。赌场通过安排旅行等方式,把这些有钱人送到自己赌常皇冠会为这些赌客提供免费住宿,甚至高额信贷额度。
苏迪尔·凯尔向媒体披露,皇冠赌场的200名顶级玩家绝大多数来自中国大陆。皇冠集团的文件也显示,2016年6月份结束的财政年度里,皇冠年收入达28亿美元,近三分之一收入来自中国大陆客户。
一般赌场,分中场和贵宾厅两类场所。前者多供散客投注,人流大,赌注较小,更像是旅游景点,供游客感受气氛。后者则是特供高级赌客的私人空间,以玩百家乐为主,玩法简单,赌注大。贵宾厅的装修和服务也是整个赌场的顶级配置。
最早依赖贵宾厅收入的,是澳门。亚洲责任博彩联盟创设主席苏国京接受本刊采访时说,“如果没有贵宾厅,就没有澳门博彩业。”
《澳门日报》也曾指出,美国拉斯维加斯贵宾厅收入只占其赌博总收入的四成,在新加坡占约四至五成,而在澳门,贵宾厅收入却高达总收入七成以上。
澳门赌王何鸿燊澳门赌王何鸿燊
贵宾厅的崛起,源于澳门赌王何鸿燊。在多年独家经营中,何鸿燊的赌场都采用中介人制,这些中介人掌握着大量富豪赌客名单。2002年,赌权开放后,终结了何鸿燊对澳门赌场长达30年的垄断经营,澳门赌场更是重视与中介人合作,吸引高级赌客。
由于外汇管控,大陆赌客无法携带大量资金进入澳门。而让赌场为每一位赌客提供高额贷款又不现实。这时,中介人就顺理成章承担起向富豪赌客提供筹码的工作,也就是放贷,并负责后期讨债,在澳门有个专业术语叫“洗码”。那些洗码的中介,也叫“叠码仔”。
2002年,澳门特区行政会通过《中介人行政法规》,获得资质的中介人受相关法律法规保护。
凭借中介人制度,贵宾厅业务实现井喷式增长,澳门赌场收入在2006年超过了拉斯维加斯,成为世界第一赌城。到2013年,澳门博彩业总收入达3600多亿,当地政府财政收入近80%来自博彩业,澳门也成为世界上发展最快的地区之一,创造了“澳门奇迹”。
其他国家赌场看到这种情况,开始向澳门学习。张豫冬发现,2009年左右,很多国外赌场人士到澳门,吃饭时常会说,想引进澳门这套中介人制度。
46岁的张豫冬有很多身份。生于革命干部家庭,他早年在老家江苏南京做过侦察兵、国土系统公务员,后从商,做过文化公司,也在菲律宾做过生意,但他更为人知的身份,是澳门赌场中介圈里小有名气的“南京冬”。2000年,张豫冬初入澳门,从赌场中介最底层做起,最终成为澳门三家贵宾厅的股东。
赌客:“我要去国外”
2016年10月之前,杰森·奥康纳把皇冠贵宾厅的工作做得红红火火。被捕前的上一个财年,在他运作下,中国赴皇冠赌博的客户,增长了16%。皇冠也因此给了他75万澳元(约合397万人民币)奖金。
奥康纳和他的团队每年都会给中国的员工下达业绩考核指标。法庭文件显示,皇冠集团把中国市场分成五个区域,最大两个区是上海所在的华东区和以武汉为首的华中区。2015年7月1日至2016年6月30日,上海和武汉地区的业绩指标为64亿澳元,但两个地区最终完成了150余亿澳元(约791.5亿人民币)。按比例提成,该地区几名员工获得了40多万至200余万人民币不等的收入。
赌场的大陆客源,确实会因地域而有所不同,这和经济形势有关。“以前温州炒房团全世界跑,现在不见了”,苏国京说,赌客区域是呈波段性的,一个省一个省的来,“这段时间可能地产做得特别好,另一段可能IT做得特别好”。
张豫冬也感受到这种变化。“早期可能是房地产商、炒股票的人非常多”,张豫冬向本刊回忆道,“2009到2010年左右,山西的煤老板会比较多。当然一直不断的还是演艺圈明星或者各种老板。”
有段时间,一些腐败高官也热衷赌博。澳门一位赌场中介接受《中国经济周刊》采访时称,官员在赌场里消费,经常比很多富商还要阔绰,“真正出手狠辣的都是企业出面招待的(官员),反正输了也不是自己的,一把下去就几十万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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